他这么问，当然是问她喝了多少。

        四面帘栊垂落，罩出一方狭小昏暗的天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然后把柳淮安捞了起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早说过，我不是君子，”李羡毫不心虚，“如果柳淮安真的上门提亲，你待如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李羡手指轻轻碾了碾，状似无意提起：“听说柳淮安想娶你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一愣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听到，想到，念到：“笙歌散尽游人去，始觉春空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原是一人提灯登船，动作不小，显出几分轻狂作风。

        灯烛火随舟摇晃，一时明一时暗，投在两人衣裙上。

        ***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是小时候听老阿嬷说的。然后去数了，真的只有七天，”苏清方回忆起来，摸了摸船，“我小时候也会坐这样的船，去踏青游湖。”

李羡今天有点心不在焉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正自靠在边闭目小憩，忽觉一阵天摇地晃，慌忙睁眼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又懒懒地靠回船板，咧嘴发笑，全然没在乎自己给人造成的麻烦，“看过才发现，也没什么好看的。殿下怎么知我在这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憨笑，“殿下知吗？杏花只能开七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柳淮安不至于逢人说这种事，只剩下一个可能。

        来人探手，搴起帘幕。橘色灯火一下盈满狭窄的船舱，照清青年分明的五官，映亮佳人酡红的脸颊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摇，讲：“他是夏天落水的。因为发洪水家里被淹，万念俱灰。我当时和平一起去遭难的乡里找我爹，路上遇到，就救了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羡显然不觉得这两件事可以相提并论，目不转睛盯着苏清方，“那我换一个问法：如果柳淮安出显赫，你会答应他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李羡同人分而去，也没有绪，不过提灯围着园子漫无边际乱转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羡凝眸，“杏花还没有谢，就开始惜春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何况柳淮安是个人穷志不穷的人，更不可能再上门。

        行至迷津渡时，恍见水面粼粼，漾出圈圈浑圆的涟漪，水上亭舟小船轻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感觉到了。”周遭都安静了，出三两虫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羡打量了苏清方两眼，“喝酒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摇了摇手里的酒壶，瓶声空，昭示里面已所剩无几，“黔江春，不愧是贡酒，一点都不辣咙，回甘无穷。我也算托殿下的福，喝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目光如炬啊。”苏清方夸，语气恣谑，笑容嫣然，衬着细长绯红的眼尾，出一媚仪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偶尔也想尝尝什么滋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挑眉，“太子殿下在朝堂上难也要一个是或不是的答案，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水面无风，船却在动。”李羡简单解释，弯腰坐到船里、苏清方斜对面，将灯放到脚边。

        篷船轻便，一点动作就会带动舟摇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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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随着舟晃悠，手指轻轻点着酒壶，玩笑一般的语气：“比如――太子殿下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老劝人别饮酒吗？怎么自己喝这么多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个空字，隽永悠长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羡摇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竖起食指，左右摇了摇，表情狭促，如似嗔，“太子殿下，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找了你半天，还以为在哪里，”李羡没好气，表情却更像是松了口气，“不是要看曲江宴吗，怎么躲在这里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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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李羡不由驻足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清方无奈轻笑，“殿下不是都听到了吗，还问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没说答应还是拒绝。”只说了利害。可偏偏，感情不讲利害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羡不置可否，提醒：“宴会已经结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