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当然不是，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声：“包括父亲他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贺云朝低淡应了声，“是，乍看一眼而已，照片里我几乎都没看清他们的型，那只是他们拿出证据时必要的呈现，他们怎么敢真的刺激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还告诉她，自己看到的那几尸，大概都在指挥室的哪个位置，一一指给她看。为特工，对于必须的记忆，哪怕是一眼，他也有过目不忘的必要。

        首先需要让被眠人沉浸在那段封存记忆所在的真实场景里，其作用不言而喻，其次需要服下一种麻痹神经的药物，使其进入意识恍惚状态，在这样的情况下，以“阿兹利尔频率”的光照频率直被眠人双眼，加上不断用相关事件的关键字词反复刺激被眠者。

        任令曦说的开始就是使用曾经从联官方的眠医师那里得来的办法，这种办法，能解除现有联大多数眠的法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给我看了眼照片，庭审的时候，”贺云朝解释，“我的眠在庭审之前，因为当时我的状态本没办法合审判，而且他们怕我的能力不稳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臆想的结果没有意义。如果是我，不能用事实说服我，我不会轻易拿自己赎罪。”任令曦说，“我们开始吧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这里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贺云朝淡淡扫视眼前的场景，从一个位置走到另一个位置，举起的手电筒的光仔细照亮了每一，光线里漂浮的微尘跟着他的脚步起伏飞舞。

        指挥室，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良久，他停下来，“都差不多，实际上，就连眠前的记忆都被眠影响，我感觉不出什么，最重要的是――这个空间的大火，并不在我的记忆中，我没办法在这个环境下有任何关联记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任令曦想再说什么，贺云朝先一步开口：“不过，我确实有见到父亲的死亡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时整个基地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，而且那之前所有指挥室内的阿莎加人都已经束手就擒，所有能检测的尸，都死于阿尔法磁场，凶手除了我没有别人――我知他们只是想让我认罪，但我也只是想认罪而已……父亲、队友全都死于最后一次行动，留我一个人也没有意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要不是了解贺云朝，她还会怀疑这是贺云朝故意吓唬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里的哪一个角落，你记忆最牢？”她问，口吻小心翼翼，明明都还没开始，她却比他还紧张。

        贺云朝顿了顿，平静看向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贺云朝果然因为她的话收敛起神色。

        也是在同一时刻，他停驻在一扇偌大的门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也很想知，贺云朝到底有没有亲手杀了他们，如果是他，又是为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口吻很平淡，好像想没想起来对他来说本不重要，他也只是来这里漫不经心回忆下过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伯父死的时候，指挥室着火了吗？”任令曦突然毫无征兆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什么都没想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知？你不是说这里满布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任令曦不知说什么，这本不是一场合规的审判，让无法面对记忆的人去承认一桩自己没有记忆的罪行，何尝不是一种违反法律的残忍。

        眼前的贺云朝表情全无波澜，在她前便携灯的照耀下，一张脸苍白如死，却看不到一丝恐惧和惊慌，只是和最早认识的贺云朝一样，与世无争的寡淡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不是没有记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音到末了，贺云朝梢带出几不可察的弧度。

往常越是这样的时候，他的话就越少，连带着表情会少许多，与其说是冷漠，更不如说是一种故意将自己情绪剥离，缺乏七情六的冷静。

        是真的什么都没有，一片焦黑，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，烈焰将分房间烧成了黑色，六年的封存，所有没被烧灼过的监视荧幕，玻璃，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炭灰，这里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悲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房间曾经遍地尸。”贺云朝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之所以当初特地学了这个，也是因为曾经面对过一个ABO人口犯罪组织，里面许多漂亮男女都是被施以了眠暗示，违背本心地成为犯罪组织的商品。

        任令曦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有什么变化，作为调查官，她见过的死尸绝不在少数，何况这个连血都不见丁点的指挥室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现在就很反常，还顾左右而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伯父的尸在哪里？”她继续追问。